【风餐露苏】从此不敢看观音 3

八字极硬卢X每天见鬼苏

  

7、

裴侍郎家千金裴喜君活像把魂都留给了当年萧将军，寻死觅活要去拿冥府见萧郎。常人叹裴千金一片深情，也有人叹裴侍郎可怜，养了个独女却一心陪死人。

苏无名负手蹓跶过讨论此事的人，留了个耳朵，叹了口气，据他了解，此萧将军肯定非彼萧将军，裴喜君画上的那个分明今天还在城头巡逻，而那真正姓萧的肯定认都不认识裴喜君，若两人真的如此深情，他怎么没在裴府看到那萧将军念念不忘的魂魄？

不过裴小姐一片深情倒是可以辅助办案，苏无名也不忍看她大好年华浪费在情字一事上，便借了裴小姐的画作，神神叨叨告诉裴侍郎他懂招魂大法，回头溜去找卢凌风，连威逼带威逼的求他和自己一起演场戏。卢凌风往事被他戳破，满心羞愤，可得知自己当年行为害的裴小姐苦思至今日，便从了苏无名的意，半夜去裴府舞剑一曲。

“你当真和裴侍郎说你会招魂大法？”

卢凌风帮苏无名抱了一堆香烛短蜡，胳膊底下还夹了几大张纸钱。苏无名手上又抱了一堆，正腰酸腿疼呢，也懒得再故作玄虚了。

“哪能有什么招魂的法子呢，只不过裴侍郎爱女，裴千金爱萧郎，魂魄之说给了他们莫大的寄托，因此是走投无路才信我罢了。”

“真想不到，狄公弟子也会用怪力乱神说话，我还以为你之乎者也，不通晓神怪之事呢。”

卢凌风嘲笑着，跨过裴府的门槛，半天没见苏无名跟上来，疑惑地回过头。却见苏无名捧着手上香烛，看起来比他恭敬不知道多少倍，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他，深似寒潭，那眼神仿佛从很远、很远的地方来，叫卢凌风看不懂，又让他有一阵莫名的胆寒。

这苏无名虽然平日里随和，但谁会在自己家里备这么多法事用品？卢凌风同意演一场招魂法，苏无名却是直接从自己府上拿了这些东西来，难道他苏无名真的是个方士，通晓那鬼神之术？

正想着，苏无名却突然动了身，他终于把一口气喘匀，眼睛里的疲惫散去，又攒了些力气把手上的东西抬了抬，跨过裴府的门。

“卢将军这说的什么话，我们仵作有仵作的规矩，动完刀可不得烧点香送送他们，人家生前不得体面，咱们不得让他们走的稳稳当当的。”

卢凌风平生学送走人学的多，但送走魂他还真知道的不多，也就平日祭祀祭祖的时候跟着家里的长辈做做，眼前的香烛纸钱在他眼里更靠近假把式，但苏无名嘴里又是规矩，又是人情，倒把他唬住了。

“你是跟狄公学的这些规矩？”

“有的是，还有的是苏某自己操办，也算是多年办案经验的归总吧。”

这话不假，苏无名之前也只是鞠躬道声失敬，但能看见阴阳区别之后，不送点什么给被剖的魂魄，怕是他苏无名到时候会被被告冥状，下油锅。

估计这份苦，小卢将军这辈子都不会体会，在他眼里，这世界当真是清澈见底，没有怪力乱神。

苏无名想着，把手上挂着的东西再抬了抬。可一只脚凌空飞出，把东西踢出他手，苏无名随着那东西抬头，被太阳刺得眼睛一眯，再看清，却是卢凌风空不出手，用一脚把苏无名胳膊上挂的东西踢进了自己手里。

“慢吞吞的，等你走到就来不及了！”

青年人血气方刚，拿着这么多东西也不觉得累，反倒在苏无名面前卖弄一番后更有精力，脚下生风，非要比过苏无名不可。苏无名摇摇头，笑话他小孩心性，收拢手上的东西，不急不慢跟了上去。

天光正好哇。

8、

苏无名悄悄睁开眼睛。

元来假装睡不着，用血迷了他的眼。苏无名是晕血没错，但这么多年磨砺，找来的鬼魂又有一大半鲜血淋漓，虽然他看着血还是觉得不舒适，但总归不会晕倒。元来此行无异于是走投无路和他撕破了脸，苏无名将计就计，假装晕去，让那歹人把自己绑了去。

一路上，越是深入敌人老巢，苏无名越觉得阴冷。地洞里有曲江暗流，水声潺潺，潮湿得很，耳边除了车马叮当，逐渐多了许多冤魂的尖叫，多数是被害的新娘，个个找上门来，围绕着元来和十一娘哭喊着，伸出手想把他们的脑袋也开出血洞，但终究是难以突破阴阳交界。还有许多被长安红茶牵连死去的人们，在徘徊人间的路上回头，渐渐汇成了一道人间的奈何桥。

苏无名不能睁眼，侧着身，一双聪耳里不断冲进冤死者的哭嚎。无数鬼魂注意到罪恶的源头招摇的进入了鬼市，仿佛知道今日就是为自己沉冤的终局，有的还跟上了苏无名，他听见了那日跟随卢凌风的另外一人，还有窦家的少爷，在他耳边苦苦哀求。

“苏县尉……”

“苏县尉……我死的冤啊。”

苏无名皱起了眉，饶是他习惯了与鬼魂打交道，也没碰上如此高密度的冤魂游行。元来究竟害死了多少人，能让着鬼市一片天竟然被魂灵冲得又暗一层？

元来听不见罪恶，也看不见孽果，得意洋洋自觉长安红茶布局精巧，今晚一过，前途大明。苏无名被扔在地上，听见裴喜君在台上挣扎，知计划还是有漏洞，只能压下胸口气闷手脚冰凉的不适，强打精神留意裴家千金的境况。

元来与十一娘商议，要先把苏无名丢去喂鱼，苏无名心道今天算是陪了，暗自闭住口鼻，十一娘力气是真大，一脚把苏无名踹进了河里，活像他苏无名不是个大男人，而是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。苏无名腰侧被他踹的生疼，差点没在水里闭过气去。掉进水里，就像一口气泡进了冤魂池中，苏无名挣扎着拔出头顶固定发髻的杈子，憋着气用力割着自己的绳索。

长安红茶疑案未定，裴家千金命悬一线，他使命未结，他命不该绝。

苏无名手脚并用，扑腾出水面，把手上的利器扔到一旁，气喘吁吁呵住了欲对裴喜君行凶的元来。

9、

元来被卢凌风一枪钉在岩壁上，再一刀丧了性命。刹那纠结在地洞里的鬼魂烟消云散，满室回响的尖叫、咒骂、嚎哭像从未出现过似的消失了。苏无名耳朵里突然静的出奇，卢凌风靠了过来，苏无名耳朵里残留的鸣响也被他驱散，压在身上的鬼气被卢凌风的身形吹散，胳膊腿的运动陡然变得无比轻松，苏无名没反应过来，踉跄着踏出一步，左脚绊右脚，手边本想扶住岩壁支撑自己，但还是眼前发白，一头栽了下去。

卢凌风被他这魂飞天外的架势吓了一跳，以为他命不久矣，顾不得旁边的裴家千金，连忙来扶他。苏无名被他手上的温度烫得一缩，虽然还没找回来南北，但脑子总算清楚了一些，手脚并用陆地划船，劝他先去照看裴喜君，但卢凌风只觉得他是累的脑子都不清楚，皱着眉先检查了一遍苏无名，把他扶了起来。

“你确定你没事吗？”

“无碍，无碍。”身上磕磕绊绊和被踹的地方火辣辣的，但主要是脑子里鬼魂留下的眩晕和疼痛还是存在，现在苏无名看不清眼前的事物，只能囫囵搓着自己的脸，想尽快恢复状态，“烧两柱香就好了。”

卢凌风没听清后头的话，见苏无名确实没有大碍，一步三回头得去照顾裴喜君。苏无名抓着岩壁站直，看见了冲进来的金吾卫，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。

看来跟着卢凌风，死魂灵见的少了，生人行诡事反倒见的更多了。